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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75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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賈赦是知道賈璉認字的, 只不知道他認得這麽多, 臉上的得意怎麽也消不下去。賈政那裏又別扭開了:賈珠比賈璉大兩歲, 現在還沒開蒙,賈政心裏知道他認的字不如賈璉認得多。本來覺得五歲開蒙有些早,現在看自己回去就得給賈珠尋個先生,就不信早開兩年蒙, 還讀不過賈璉去。

張夫人在屏風內笑向賈敏道:“不如妹妹回去跟姑老爺說說,有空的時候讓璉兒去跟姑老爺學個一天半天的, 哪怕學了姑老爺一成本事, 璉兒這輩子就受用不盡了。”

若是真能認了林如海做先生,將來林如海幫襯起賈璉來, 更是名正言順了。

張夫人的聲音不小, 林如海在外頭已經聽見了,笑向賈赦道:“得英才而育之, 正是快心之事。只怕大舅兄嫌我才疏學淺,耽誤了璉兒。”

賈母哪裏聽得?覺得林如海便是想收學生, 也該收年紀更大的賈珠才對, 向外道:“璉兒小孩子家只會淘氣, 沒得耽誤姑爺的功夫。倒是珠兒那孩子又聽話又懂事, 也正是開蒙的年紀。”

屏風內外一片安靜。張夫人真心覺得賈母對賈政還真是一片慈母之心,要不怎麽賈政一家子都搬出去了,賈母還事事都惦記著他?

賈赦更是覺得自己很受傷,又替賈璉覺得不值——這兩年多賈璉晨昏定省可是一次不落,比賈珠見賈母的次數多多了, 可是老太太最疼愛的孫子依然還是賈珠。

又或者,根本不是因為孩子的關系,賈赦心裏起了一個念頭,看向賈璉的目光都深遂了起來。賈璉若有所感,擡頭向賈赦露出一個大大的笑臉,一點兒也不知道賈母打斷了他認明師的機會。

賈政想到兒子讀書是大事,終於不再端著舅子的架子,有些期待的向著林如海問道:“如海,你覺得老太太說的是否可行?”

所有人都聽到了賈政的問話,也都在等著林如海的回答。林如海向著賈政淡然一笑:“岳母與二舅兄有命,本不應辭。只是內閣不時便要值夜,海怕是不得空閑。”

張夫人拼命忍了笑,覺得林如海還是上一世那個老官油子,不說自己看不上賈政與王夫人教出來的孩子,只說自己沒空,這分明是不怕賈母與賈政挑禮的說辭了。

只是你剛才還說得英才而育之,是大快人心之事,現在就說自己沒空,真當別人都失憶了嗎?賈敏也是一臉的不自在,卻也不好多說什麽,對賈母頻頻向自己使的眼色,只能裝做研究菜色看不到。

好好的回門宴,因林如海的一句話幾乎是不歡而散,偏林如海在賈政比他這個新姑爺還早告辭之後,竟還好意思邀請賈璉去林府做客,張夫人也是醉了。

賈璉自此日起,每到林如海休沐的時候,便會去林府,也不是正式上課,不過是林如海自己讀書的時候,扔給他一本書,讓他自己看去。遇到不懂的地方,林如海才會給他講解一下。

賈璉連蒙都沒有開,不懂的地方自然多了去了,所以林如海就極有耐心的給賈璉講解,惹得本該已經病逝的林老太太都心疼起來,直說林如海講得太深了,怕賈璉接受不了。

可是賈璉接受得挺好,也很享受這種時時有人給自己解惑的學習方式,每次來了林府就不想回家。張夫人對賈璉與林家的親近很是滿意,不時的讓他帶些補品給林老太太,圖的是在賈敏生出第一個孩子之前,林老太太一直保持健康的身體。

還有一點是賈赦與張夫人之間都不討論的,那就是這一世的賈赦與前世的林如海不同,他沒有什麽正經差事,暗中又得罪了太子,除了大朝會連上朝的資格都沒有,對朝庭的消息很是閉塞。賈璉去林府,總能不時帶回些消息來,雖然有些囫圇半片的,總好過一點兒也沒有,所以賈赦送賈璉去林府也十分積極。

至於賈母與賈政一房是不是滿意,還真沒有人在意。

立冬這日,宮裏依例要擺宮宴,張夫人這次也是有份參加的。賈母因臉上有疤痕不願見人,早早向宮中報病,不肯去宮宴接受別人的目光,張夫人只要準備自己的就好。

宮宴皆排在午後,循例拜見了宮中品級最高的甄貴妃後,張夫人便隨著一眾外命婦退出,按著宮女的引導,來到擺宴的春深殿,張夫人找到了自己座位。

賈赦的品級在一眾武勳人家裏不上不下,張夫人的座位也就不前不後的排在中間。對這樣的座位張夫人還是挺滿意的——泯於眾人才安全。

身側的人大都見過,只是進了宮中的夫人太太們都提著一顆心,誰也不會放肆的交談,不過是相鄰的幾個人小聲的說一說家常。

張夫人剛跟旁邊的鎮國公牛家的當家主母搭上話,一個宮女便走了過來:“賈將軍夫人,太子妃有請。”

太子妃?張夫人確定不管是原主還是自己都與太子妃有什麽交集,面上不由現出疑惑來。太子對將軍府有著深深的惡意,自己現在可不是見太子妃的時候。牛夫人暗暗推了她一下,才讓張夫人醒過神來,一邊站起身來一邊問那個宮女:“不知太子妃召臣婦何事。”

問是一定要當著大家的面問出口的,不然以太子的小心眼,假借太子妃之口召了自己,再讓人對自己暗中下個黑手,還要給自己扣個不守宮規四處走動的帽子,可就說不清了。

宮妃召見外命婦,為了提前有個準備,路途中悄悄的向引人的小太監或是宮女打聽消息,也不是沒有過,可是如張夫人這樣當著人問出來的還真是少見。那個宮女面色就有些不好:“太子妃娘娘有命,我哪裏敢打聽。”

聽到宮女當著人敲打自己,張夫人倒放了心:承認是太子妃召見便好,到時真遇到什麽事兒,自己就有人證了。

隨著宮女一路行來,張夫人自然看出真是向東宮的路,心略放下了些,不著痕跡的走到宮女身側,小聲問道:“女官在太子妃娘娘身邊幾年了?”

雖然被人稱為女官,讓宮女心裏挺高興,可是步子卻沒放慢,嘴上說話倒和緩了些:“自太子妃娘娘進宮,我便在東宮當差了。”

那就是太子妃的心腹了。這就更說不通,張夫人可不覺得自己有什麽主角光環,值得太子妃一聽她的名字便要傾心相交。說不得,還是因為賈赦手裏那莫須有的軍中人脈。

這是看著賈赦現在天天宅在府裏,要在自己身上打開缺口的意思嗎?

“你且在這裏等著,我去稟報娘娘。”宮女吩咐張夫人一聲,已經快步進了內殿。張夫人只覺得這東宮裏安靜的詭異,為保險起見,自是要把靈魂力外放出來,提前觀察一下動靜。

這一看才發現,內殿並不止太子妃一個人,竇夫人正坐在太子妃的下首,與太子妃一起聽著那個宮女稟報。看來今日還是不見太子妃的好。收回自己的靈魂力,張夫人沈靜的站在那裏等著太子妃的召見。

足足過了一刻鐘的時間,那個請她的宮女才從內殿裏出來,向著張夫人招手:“太子妃娘娘有旨,賈將軍夫人晉見。”

張夫人邊走邊外放靈魂力,發現太子妃還在殿內與竇夫人說話,兩個人的眼睛都不時的看向殿門口,經夫人更堅定了自己不能見太子妃的決心——誰知道一會兒太子妃會當著竇夫人向自己提出什麽樣的要求來。

行走間,張夫人剛剛要邁臺階的時候,不知怎麽腳下一歪,嘴裏不由呀的一聲呼痛,整個人都倒在了臺階上,手也磕破了。

宮女哪想到走得好好的人,竟然會突然倒在臺階上,忙上前想把張夫人扶起來,可憐哪裏扶得起?張夫人頭上已見細密的汗珠:“都是我不當心,還請女官稟報太子妃娘娘一聲,臣婦不敢駕前失儀,今日不能晉見娘娘。”

我受傷了,你們難道不該找太醫先給我治傷,還非得讓我帶傷參見太子妃?張夫人暗裏給了自己大腿一把,頭上的汗下得更快,嘴裏似是強忍又忍不住的呼痛。

內殿裏一直註意著她的太子妃與竇夫人也上面面相覷,太子妃問道:“這張氏?”

竇夫人悄聲道:“聽說自那年難產,身子一直不大旺健。”

“走個路還能把自己磕到,”太子妃搖了搖頭:“也是個不中用的。”說著命人去擡一頂軟轎來,送張夫人出宮。

張夫人心裏自是有氣,竟一頂小轎就要把自己打發出宮,離東宮一段距離之後,少不得度了方位,暗暗放了一把火。那火著的地方,正是太子的書房,裏頭多得是機密之物。等會有人前來救火,鬧出什麽樂子來可就不是張夫人能管的了。

賈赦回府後臉色也不好看,聽說張夫人在宮裏受了傷,過來看視後道:“今日宮宴時東宮竟然著了火,好在太子妃娘娘還在東宮,總算沒有大礙。”

張夫人做出一臉驚詫的樣子:“這個兆頭可不大好,想來聖人……”

賈赦點了點頭:“所有人跪接聖人,跪了半個時辰聖人才到。太子也被聖人斥責了,倒讓三皇子出了風頭。”

這是什麽神展開,張夫人可一點想幫三皇子的意思都沒有。問了賈赦才知道,東宮著火後滅得還算及時,不過皇帝應該知道了一些東西,所以斥責太子連個東宮都管束不好,怎麽能擔得起這花花江山。

對於一位禮法上的繼承者來說,這話已經相當重了。大皇子聽了自是高興,不想自己得意忘形間,竟在宮宴上出言諷刺起太子來。三皇子給自己立的孝悌形象這個時候便有了用處,當著皇帝和所有參加宮宴的朝臣的面,一臉堅定的請大皇子尊重儲君。

也不知道皇帝是怎麽想的,前一秒還在罵太子不足擔大任,聽了三皇子的話又無比讚同,直接賞了三皇子一堆東西,還誇三皇子純良。

張夫人心裏呸聲不斷,對賈赦卻鄭重不已:“老爺可看到了,不是一個娘生的,為了個位置必要你死我活。”所以你還是好好管住自己的下半身,別給賈璉添什麽庶出的兄弟了。

賈赦讓她說得臉色臭得不行:“不是都給她們喝了絕子湯?”

張夫人還真不記得有這個事,疑惑的看向賈赦,發現人的眼睛不敢與自己對視,就知道這絕子湯一定是賈赦讓人給下的。

對一時明白一時糊塗的賈赦,張夫人還真不知道自己應該怎麽評價了,權當他現在是明白的時候:“今日太子妃召見我之前,已經召見了寧國府的竇夫人。我也是想著太子妃為何要一起召見我們兩個,腳才磕到臺階上。”

“現在想想虧得崴了腳,不然竇夫人當著太子妃的面說什麽兩府聯宗的話,我還真不知怎麽應對。”

賈赦嘆了口氣:“賈珍已經試過了,不過我沒答應。聽說竇夫人正在給他選新婦,不知這次又要選哪家。”

這事兒還真不是將軍府能操得著心的,即知東宮對自己懷了惡意,賈赦在張夫人的勸導之下能不出門就不出門。直到寧國府給將軍府下了帖子,才知道賈珍的新婦已經選好了。

仍是原著裏的尤氏。

果然劇情修覆的力量不小,尤氏還是要進寧國府的門。張夫人為好生張羅這個出孝後的頭一個年,聽過讓人不輕不重的送了一份禮,也就算了。

不想今日賈赦又來了西偏房,還一副欲言又止的樣子,張夫人不得不問他出了什麽事。賈赦咬了咬牙道:“今年咱們已經出孝了,前兩年不去也就算了,今年再不去,那些人怕是心裏不好想。”

你這天上一句地上一句的,究竟是要去哪兒?張夫人眼巴巴的等著賈赦替她解惑。賈赦想起自己從來沒跟夫人說起過這事兒,也有些不好意思:

“平安州不是還有些國公爺的舊部,都是戰場上廝殺受了傷的。國公爺在的時候每年要補貼些,自守孝後便停了。我想著今年已經出了孝,還是走動一下的好。”

張夫人整個人都要不好了。她就說嘛,怎麽好好的就傳出賈赦手裏還有國公爺軍中人脈之事,還鬧得盡人皆知,個個皇子都惦記著。

敢情你們家每年都大鳴大放的往平安州送東西,還說什麽送給國公爺舊部。直說是給傷殘老兵的不好嗎?讓人誤會成這樣,不抄你們的家抄誰的家。

想想都替原著裏的賈赦冤是慌,抄家後最重的一項罪名可就是交通外官,傷殘老兵算什麽外官!

張夫人哆嗦著嘴唇問:“以前都是國公爺或是老爺親自去嗎?”原主記憶裏可沒有這麽一回事。

賈赦搖了搖頭:“不是,不過也是府裏的大管家親自跑一回。每年也就萬數兩銀子,並不算多。”他以為張夫人是心疼銀子,連忙解釋一下。

萬千頭羊駝從張夫人腦海裏跑過,你要是派別人也就算了,原來榮國府的大管家不就是那個賴大嗎,除了貪汙還是個大嘴巴,事情從他嘴裏傳出去,還真可能給賈赦編排出個手握軍中人脈來。

上次只把賴家人送進順天府,虧了,虧大了。

張夫人已經一臉正色:“老爺去不得。不光老爺去不得,就是府裏頭的人也去不得。”

賈赦一聽就要炸毛:“那是跟著國公爺出生入死有弟兄,因為殘疾了吃不上喝不上,這兩年沒送東西已經對不起他們了,再不送去他們就得活活餓死。”

他們不餓死你全家都得死!

張夫人就跟沒看到賈赦炸毛一樣,向著他一句一句發問:“老爺,當初你還在守孝沒襲爵,賈珍為什麽就非得拉著你不放?還有王家,怎麽就那麽處心積慮的想讓王氏掌了榮國府的家,為此不惜暗害於我?你明明一點兒得罪太子的地方都沒有,他都要在你襲爵之事上向聖人進諂言?”

對呀,為什麽?賈赦不是沒想過這些事,尤其是太子對他的態度,他怎麽也想不明白——惹說想拉攏他,可是他有什麽值得拉攏的地方?惹說不想拉攏他,襲爵之事怎麽看太子都是惱羞成怒的樣子。

賈赦已經顧不得炸毛了,救助的看向張夫人,夫人比他讀書多,一定早想明白了裏面的道道。張夫人也不賣關子,直接給他分析起太子以及還沒出手的皇子們,為什麽這樣看重將軍府了。

分析完賈赦整個人都傻了:“狗屁的軍中人脈,要是真有那東西,國公爺至於早早交出兵權,聖人能容得國公爺安穩……”

說不下去了,賈代善去得太急了,只是一個嫡長孫早夭就引得舊傷覆發還不治而亡,剛剛被糊了一臉陰謀論的賈赦,對自己父親的死也開始陰謀論了。

多用用腦子是好事,張夫人才不會勸賈赦別多想,她接著自己剛才的話題說:“現在,老爺還覺得自己或是府裏的人要去平安州嗎?”

肯定不能去呀,都被人猜疑有軍中人脈了,賈赦還能不知道這就是一把懸在自己頭上的刀?可是照顧平安州的傷殘老兵,也是賈代善交待遺言一樣交待給他的事,不照顧良心上總有些說不過去。

“我記得賈收是與將軍府同宗吧?”張夫人說的這個人,就是那個祖上跟著初代榮國公的族親,與寧國府分宗時,選擇了跟著將軍府。

賈赦點了點頭,好象明白了張夫人的意思,眼裏一點一點有了光亮。張夫人便道:“說來咱們這一宗的祭田,也得有人回金陵打理一下了。”

賈赦就聽懂了,去外書房讓人請賈收來,要請賈收回金陵打理祭田。至於說冬日不便行船,或是眼看年關將近怕趕不回京中過年,對於賈赦這個新任族長來說,那都是別人的事兒,他只管吩咐人做事就成。

覺得受了信任的賈收當日收拾了一下行李就出發了,走前還去將軍府帳上支了一萬兩銀子,為的是好好修繕一下祖塋,大過年的,活人不能忘了祖宗。

張夫人不擔心是不是有人盯著將軍府,會不會跟蹤賈收,她現在不怕人懷疑將軍府——能讓人懷疑,說明還有利用的價值,若是一點兒利用價值都沒有,那將軍府成為太子奪嫡路上的炮灰,日子才真的不遠了呢。

原著裏榮國府不就憑著跟寧國府兩頭下註才得以茍存嗎?現在將軍府已經與寧國府分了宗,那就只能讓太子以為將軍府還有那莫須有的軍中人脈,不敢逼得太狠,免得輕易把將軍府推向別人的陣營。

說來還是感謝這些龍子龍孫們身上那迷之自信,以為自己傷害了別人,只要稍稍給人點兒好臉色,就能讓人屁顛你屁顛的跪舔。

這是張夫人從太子妃宮宴時突然要召見自己得出的結論——如果說對將軍府沒有所圖,太子妃突然召見她這個外命婦,就有逾越之嫌了,畢竟太子妃雖然隨太子居於東宮,可宮務卻在甄貴妃手裏呢。

就是不知道,這一世的甄貴妃,會什麽時候召見自己。張夫人算算日子,四皇子還沒聽政呢,自己似乎還可以再過兩年才能與甄貴妃“密談”。

對了,還有大皇子,這一世王子騰從被皇帝下了差事之後,一直沒有重新上任,大皇子軍中也缺人呀。這麽一樣賈赦好象要成香餑餑,得提前給他打打預防針,別讓他被外人忽悠了才好。

張夫人想到就要做到,連著找賈赦深談了幾日,把個賈赦談得只要一聽夫人有請,就成了蚊香眼,一見張夫人就保證,自己除了上大朝、去琉璃場和送賈璉去林家,絕不出家門半步。

張夫人對賈赦的保證還是挺滿意的,不過還是提醒他,琉璃場魚龍混雜,裏頭的人最是相交不得,為的是防著別人知道賈赦有金石之好,再投其所好的跟賈赦拉上關系。

賈赦對張夫人的擔心嗤之以鼻:“你也太小看老爺我了,就琉璃場的那些東西,老爺不過是買個新鮮,哪裏入得了老爺的眼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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